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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二章 神功真本(2)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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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月如梭,又一日,正午之时,陈青桐采摘疏果,便用这室内的粗糙厨具简单整备一顿,填塞肚腹之后,在外面平台悠闲散步一番,心想:“此刻天气大好,我何必在石室之中修炼,便坐在这外面,纳日乘风,不也是极好么?”心念如是,盘膝坐下,稍时便进入无我无妄,百念俱消之境界,运息数次,耳中若有轰鸣之声,感觉“膻中”蓦然通畅,那气息滚滚泄下,过“鸠尾”、“中脘”,归入丹田,腹中若有万马奔腾,烫熨不止,却在不知不觉之间,打通了任督二脉。陈青桐大喜过望,又觉得双手掌心隐约膨胀,“劳宫”之穴若有气流涌出,渐渐滞涨,急切之间,只想敲打什么东西。他左顾右看,见平台一侧生有一颗树木,粗愈碗口,笑道:“树兄,此地风景,不是高雅清淡,便是质朴水秀,只有你太过调皮,偏偏生得枝节凹凸,不平不滑,有碍大众观瞻。我这便要打打你的屁股,以示小小惩戒。”走至树旁,双掌轻轻推出,只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却将它断为两截。陈青桐瞠目结舌,半日不能缓过神来,待心神平复,方才喃喃道:“不想神功厉害无比。莫怪世上习武之人,皆有意寻夺《八脉心法》,要习练上面的武功。”从怀中掏出《诠释录》,叹道:“你这宝书,能够救人,亦然能够害人。若是被我携带出世,也不知要在江湖之上惹起多少纠纷恩怨?罢了,还是将你归还耶律先生,与他夫妻二人一并在此清修长眠,怡怡清乐吧!”

只是石室通往石厅的重门早被封堵,哪里能够推得开来?陈青桐愁眉苦脸,思忖的半日,拍掌道:“这位耶律先生既然精通机关秘术,便不会在这里面也设有机关么?”他长久在此,不曾打扫石室,也无意考究其中的细节。此刻四下查看,不多时,果真在角落窥得一个石碗,不能提,不能搬,遂左右旋转,便听得轰然动静,石门果真开启。陈青桐哈哈一笑,往外走去。

他经过缪铁鹰的孤坟,心中不觉恻然,叹道:“你为了一本《八脉心法》,杀兄弃弟,枉负不忠不义的臭名,最后又因为贪嗔死于此地,实在是大大的不划算。武功最高,‘会当凌绝顶’,那又能怎样?你一辈子不下来么?便是不下来,也不断有人上去,要将你推下了,还不如安安稳稳过着快乐的日子,虽无功名利禄,也能欢欣喜悦。”拨弄机关,进入耶律青锋墓室,移开棺椁大盖,将《诠释录》小心翼翼地放置于白骨与石像之间。

陈青桐心中有些戚淡,长叹一气,气息吹在了书页之上,却看它渐渐销化,俱成粉末,唯独最后一页若是年久油漆,偏偏剥落开裂,不觉大是奇异。他见里面露出一纸,先前未见,不觉愕然,上面犹有字迹,遂展开来看,却是耶律青锋另外绝笔,说道他在此书之上抹了一层药粉,百年不会失效,初时无恙,亦不损害纸张,又在棺内抹有药粉。若是此书与棺椁接触,药效瞬间发作,书页腐烂,无影无踪。最后写道:“君将此书归还,可见是心胸坦荡之人。棺下有绳索一套,君取自用,缘崖而下,过桃花林,越红根桥,可出此境。崖壁红石之处,切莫踩踏,否则出动机括,万箭穿发,性命难保也。”陈青桐伸手在棺底摸索,果然拉出了一圈绳索,不由又喜又惊,喜的是得了绳索,能够脱离困境;惊得是:“这位耶律先生好强的心机,我若是不来还书,岂非就得不到这下崖脱身的物什?假如自己按捺不得性子,将瓜果菜棚拆除,凝成蔓藤绳索,循壁而下,无意间踩在了红石之上,岂非速死?若干年后,再有人来到此地,便看见崖壁之上,被无数利箭插着一具可怜骷髅了。”

平台有一道土板,陈青桐每日在上面刻划一道痕迹,此番要离去,细细计算,却有六十余道,心中不觉诧异,叹道:“不想我来到了这荒崖古洞,不知不觉,便是两个多月过去了。我入洞之时,外面尚是寒冬季节,想必此刻外面已然春意盎然了。”不敢耽搁,把腰间“昆吾”长剑解下,反插于肩头,又将绳索缚在平台的一棵桩上,顺着它攀援而下,但凡见着红石,任它圆方,皆双腿一弹,远远避开。不多时,便已来到了谷底桃花林中。此花四季不败,若有枯萎,旁边即有新芽萌发,朵朵看去,娇艳欲滴。陈青桐行走其间,心中甚是畅快,绕过多少小道花丛,看见前面一处溪流,上面有一座小小木桥,不觉笑道:“想必这就是红根桥了,越过此桥,便能出山。”

他走在桥上,无意间往下一瞥,见水中一个蓬发垢面的汉子,暗暗惊诧,却是自己困在洞中,长久不曾梳洗剃须,竟然变换了一副容貌,连自己也认不得了。陈青桐习得秘籍神功,一身内力已是天然深厚,寒暑不侵,伸手触探溪水,也不感觉寒冷,于是升起一个念头,暗道:“我何不就在此地洗浴一番?”左右觑看无人,便宽衣解带,在溪水中洗去身上污垢,再上得岸来,果真是神清气爽,好不惬意开怀。

他嫌衣裳有味,思忖出去之后,不恭不敬,缺断礼仪,索性将之悉数打洗,待捞起之后,便挂在树枝凉晒,身子赤条条的,好似野人一般。不半日,衣裳尽干。只是胡须依旧,也削它不能,惟恐“昆吾”锋锐,稍有不慎,胡须不能清除,反倒削下了自己的颌下皮肉,转念一想,哈哈笑道:“男儿大丈夫,留髯蓄须,也是应该的。”

前面过去,是山壁缝罅,二尺余宽,侧着身子勉强插入,斜斜行走。缝罅甚长,约莫过得两盏茶的工夫,终于挤兑了出来。外面一阵凉风吹来,虽然不似以往阴寒彻骨,也是掀起一片鸡皮疙瘩,反倒更加精神。

陈青桐深吸一气,道:“北国初春,花朵不绽,便是春风,也比江南更为水凉,真是不同。”见前面乡间小路,走来几个农人,便上前打探,询问得最近的一处城镇,唤做清河庄,不过十数里路程,便谢过告辞。陈青桐脚力甚佳,激动之余,行走若风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他初时不觉,待看得孩童嘻笑哈哈,奔跑追逐,蓦然惊醒,不由满脸臊红,咳嗽一声,缓缓歇下。路上听得有老者道:“这是野游的道士,专能捉鬼除妖。”心中暗暗好笑。

待到清河庄,陈青桐掏尽袖囊,只搜得几枚铜钱。他多时不曾吃肉,见街边小肆,悬挂羊头,还有吊吊腊肉,正是垂涎欲滴,满是口水,但掂量着几文铜钱,始终不敢进去。酒肆老板是个爽快人,见他在外面徘徊犹豫,出来笑脸招呼。

陈青桐大为羞赧,喃喃道:“我,我钱不够。”老板笑道:“我这小铺开张不久,你是外地客人,正好添喜加彩,送你一顿又有何妨?”陈青桐大喜,犹在客气,却被他一把扯拽,笑哈哈地拉了进去。叫伙计端上一盘馒头、一盘牛肉、一碗豆腐,又问陈青桐可写得字,原来是开张求喜,欲求一幅大红对联贴在门前。只是这庄中识字的不多,要到城里去买,实在不便利。

陈青桐连声应允,接过毛笔,在那一条红纸上写道:“向阳门第春常在。”

老板见之,十分高兴,连道好字。其实他本不能辨识,只是欢喜之下,殷勤恭维而已。陈青桐一挥而就,又在另外一条红纸上书道:“积善人家庆有余。”书罢,念于老板听,又稍稍解释一遍,无非春光明媚,喜气洋洋,好人好心,必有好报云云。老板眉开眼笑,忙唤伙计将它贴上,自己又给陈青桐添了一道菜肴。这其实都是极其普通之对联,被他拿来轻用罢了。

陈青桐吃得开心,听见外面声响,走进了两个人来,抬眼观看,不觉惊讶。进来的是一男一女,那男子正是泰山派孟中,女子不是旁人,却是崆峒女派方凌霜。二人神情紧张,不住左顾右看。那孟中看见陈青桐,微微一怔,继而扭过头去,状若不知。方凌霜本也是见过他的,此刻眉头紧蹙,一眼瞥来,冷哼一声,只是拍着桌子叫唤点菜。陈青桐灵光一闪,心想:“是了,我留起了胡子,样貌多有改变,他们自然不认识我了。”心中暗暗奇怪,忖道:“他二人怎么会在一起?崆峒女派素来不准门下女弟子与男子独处共守,他们却——”疑窦丛生,忍不住又往那二人看去,见孟中似是更为削瘦,神情亦然有些憔悴,反观方凌霜,脸色红润。

老板递上饭菜,方凌霜吃得几口,眼睛一翻,骂道:“这是人吃的伙食么?拿出去喂狗,再给姑奶奶重新做上一桌,多放些陈醋。”老板听了,敢怒不敢言,想起生意人以和为贵,不便和客人争执,于是叹息一声,依言照办。

方凌霜火气老大,见陈青桐往自己这边窥看,又把桌子一拍,喝道:“死老头子,你看什么?”她见陈青桐胡须苍髯,误以为他是爱凑热闹的老头。陈青桐甚觉有趣,不由扑哧一笑。这一笑激恼了方凌霜,便看她当啷啷拔出长剑,遥遥指向陈青桐,厉声道:“死老头子,你笑什么,莫非是嫌命长,活得不耐烦了?”陈青桐暗道:“她的脾性怎会如此火暴?若是让她当了崆峒女派的掌门,前景堪忧。”懒得与之计较,低下头去,自顾自吃喝。

方凌霜见他不睬自己,勃然大怒,气道:“好,我在你身上刺上十个八个窟窿,看你说不说话?”就要走出,被一旁孟中按住,道:“霜妹,此刻不宜惹事生非。”他话音甫落,只听得“啪”的一声,脸上已然挨了方凌霜一个耳刮子,颇为响亮,不由颤声道:“霜妹,你,你”陈青桐也是愕然,不知所措。

方凌霜脸色铁青,怒道:“惹是生非又怎样了?你怕了么?别人知道的,说你是昔日泰山派掌门弟子孟少侠,若是不知晓的,只看你如今情状,还以为是畏手畏脚的缩头大乌龟。”张口便是一番痛骂,言词粗鄙不堪,难以入耳。陈青桐更是惊讶,心想:“数月不见,她如何变得这般泼剌无赖?不对,初次见她,她的脾性也极不友好,其时尚能按捺,却不似此刻这般张狂无度。”

孟中被她熊骂,面红耳赤,神情难堪,依旧强行压抑,讪讪陪笑道:“是,是,一切皆是我的不好,你消消气,莫要因此恼坏了身子。”陈青桐甚是佩服,暗道:“他钟情这位悍女,对之殷勤有加。不想被她如此羞辱,尚能平心静气,唉,孟道长人品不好,但是这一点,我是远远不及他大度了。”

听得方凌霜骂道:“没用的东西,我这般骂你,你还是不生气么?好,好,日后见着无嗔老儿,我也可好好羞辱他一番,夸他养出了一个猪狗不如的徒弟。”骂声连连,绵绵不息,先是针对孟中个人,继而渐拓渐宽,涉及泰山一派,什么“末流小派,不登大雅之堂”、“沽名钓誉,虚有其表”、“号称民门,其实龌龊之极”云云,其间也提及了无嗔道人与无飙道人设下阴谋,挑拨流云庄与镖局争斗之事,以为“泰山派此举,给江湖同道蒙羞”、“我堂堂崆峒女派,怎可与如此大奸大恶之派同流合污”等等。

陈青桐一者听得大为解气,另一方面,那也是暗暗心惊:“也不知这方姑娘受了什么刺激,如此这般痴狂?”

孟中耐性再好,毕竟有限,脸色趋红,由红转紫,再因紫变白,终于忍耐不得,一拍桌子,大声吼道:“臭婆娘,你叫嚷什么?再要胡闹,哪里还看见半分妇道?”

方凌霜猝不及防,被他唬吓得一大跳,瞠目结舌,颤声道:“你,你”孟中怒道:“我怎样?你再不可理喻,老子便和你分道扬镳。”

方凌霜闻言,眼泪漱漱就流了下来,哭泣道:“我心情不好,是也如此,你,你也不知道体贴我一些倒也罢了,何必这般许训我?要是训我倒也罢了,又为何说道‘分手’二字,伤我心意?”

孟中脸色渐渐缓和,冷哼一声,不肯睬她。方凌霜道:“好,好,你与我分手吧。我就此死去,也与你无干,只盼你念在昔日情份,每逢清明,便来我坟头烧化一些纸钱、焚上几柱香烟。”言罢,双手便往自己的肚腹捶去。

孟中见状,慌忙拉住她双手,叹道:“你又说什么昏话?我怜你爱你犹然不及,怎舍得离你而去。我若是无情,也就不会与你出来了。”陈青桐只瞧得目瞪口呆。

他二人先前还争执别扭,此刻又若恩爱有加,什么泰山派的道士清修,什么崆峒女派的森严戒律,似乎都已顾不得了。陈青桐吃着牛肉,心中暗暗诧异,他恐那方凌霜稍时又要惹是生非,不敢抬头往她看去。只是始终低着脖子,也甚是难受,便往窗外随意观看,旱柳低垂,虽然枯黄,但可见绿芽暴珠,暗蕴生机无限。

正在此时,听得远处传来马蹄之声,由远及近,渐渐清晰。孟中闻听真切,脸色陡然变化,沉声道:“不好,莫非他们追来了不成?”

方凌霜天不怕,地不怕,但乍听此言,神情顿时惶恐无比,颤声道:“孟兄,果真是他们么?”孟中眉头微蹙,叹道:“耽搁不得,此时无处可逃,且躲避为上。”霍然起身,拉起方凌霜,走得几步,仿佛想起什么,突然回过身来,当啷啷拔出长剑,寒芒一点,指着陈青桐的脖子,低声道:“老头,听好了,若有人问你可否看得我们的行踪,你切莫多事应答,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,必定取你性命。”

陈青桐面色惶然,心中却冷哼道:“你这却怪了,明明有求于人,不说恭敬有礼倒也罢了,依旧还是这般的骄横跋扈,让人厌恶。哼!我偏偏不答应你,要告诉别人你二人的行踪,且看你凶横之下,又能奈我何?”

孟中接连吆喝得三声,见他不曾说话,喜道:“原来是个老哑巴,这便好办了。”遂不再理他,携起方凌霜往柴房赶去。小肆老板正端着托盘出来,几乎与他们相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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