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 肆无忌惮(1 / 1)
从老太君所住的绿洲小岛出来,我一声不吭地,跟在福晋身后,随着她走回王府院落最集中的地方,在一座规模宏大的院子前停下。院内一众仆人蜂拥而出。
我仅仅望了一眼院门,就见檐角用彩色绘饰,门窗仿柱用黑漆油饰,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,便能感觉到这幢院子的不凡。
福晋转过身子,几乎是用鼻子说话:“孩儿,这是我的住处,你以后真有什么要紧事,可以到这里见我。”
我赶紧躬身回道:“娘,我记住了...”
一旁的舅姥爷阴阳怪气的开口道:“喂,你小子,娘是你叫的吗?你现在只是庶子,要等圣上恩准才有身份,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...”
王府舅姥爷第一次开口,跟全家村的保长舅舅比,简直就是天使和魔鬼之差。
余妈妈跟我讲过规矩,只要皇上恩准我承袭沂王位,在王府里,除了老太君和福晋,我便能说话算数。
想到这,我便不甘示弱,朝舅姥爷瞪了一眼:“若不是丞相要求,我才不来这里。你凶什么凶?”
舅姥爷见我不肯示弱就范,眼珠子也瞪得跟铜铃似的,手指头差点戳到我脸上:“你,你小子太没规矩,跟老子说话,尊称也不带?”
福晋冷冷得看了我一眼,微微一招手,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位虎背熊腰的女仆蹬蹬着脚步快速走近,施礼道:“太太...”
福晋转向我,“孩儿,你刚入王府,很多规矩和礼仪还不懂,刚才对你舅姥爷的顶撞,就是大为不敬。这位杨嬷嬷,一直跟我身边的。从今天起,她就是你的礼仪教引,你在册封前,一切都听她的教导...”
杨嬷嬷跟哈巴狗似的朝福晋躬着身子:“太太,您放心,在奴婢手上,没有调教不好的主...”
福晋摆了摆手:“那就都交给你了,你们都去吧...”
说完,头也不回,扭着腰就进了大院...
等众人顾自散开后,杨嬷嬷朝我挪了挪嘴,绕进院子前的那条小道,带着我,拐七拐八地穿过一众院落、绕过几条小道后,走到靠近围墙边的一间小矮屋前...
“呶!这就是你册封前的住处...”
我一眼看去,青砖土瓦,石灰摸顶,墙皮斑驳,窗棂破败,瓦楞间摇晃着枯草...
这里?竟比不上全家村的土坯房子。
我很难想象,堂堂沂王府,竟然还有这等残旧房子存在,还偏偏分给我当住处。
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,正没地方撒,朝杨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:“喂,老婆子,你搞错没有?府里那么多院子,竟然让小王我住这等破屋子?”
我,我话说得痛快,自觉着能一下子镇住这位鼻子朝天的下人。
可怎么也没料到,杨嬷嬷一个转身,竟然撩起右手掌,“啪”得一声,重重的赏给我一座五指山!
巴掌到了,话也到了:“呸!你胆敢叫我老婆子,我先赏你个五百两,好让你涨涨记性...你给我记住喽,从现在起,你只能叫我嬷嬷!”
这一巴掌,扇得我眼冒金星,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,瞬间就红肿起来...
我捏紧拳头,正准备还击,看看她高出我至少两个头,手掌跟牛蹄子似的,估摸着不是她的对手,想起余妈妈再三交代的,好汉不吃眼前亏,忍一时风平浪静,便咬了咬牙,先记下这一巴掌。
谁知一巴掌这还没算完,等我想转身进房去的时候,杨嬷嬷一把扯住我,双手粗鲁的摸索起我身子,全然不顾我已经是个十八岁的爷们,甚至还抄起了我的档部。
等她把我上上下下都摸索个遍,拽着余妈妈给我零花的五十两银票,眼里露出贪婪的光:“嘿嘿,小子,府院外的东西,一律没收...”
她竟恬不知耻的将银票塞进自己晃里晃荡的胸襟,掏出手,又拍了拍大胸脯,估计是觉得放在那里安全了。
她这才转过身子,准备离开,临了,转头对我哼了一声:“听着,小子,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离开这里,我会叫下人送吃的过来。这几天府里有大事,你一点规矩也不懂,要是胡闯乱摸,坏了老娘的声誉,你直接就拍死你。”
我不做声,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恶奴离开。
推门进了屋内,也无暇去看屋内的摆饰,直径找到那张旧木床,昏昏沉沉地倒头就睡...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直到腹内的饥饿感涌起,让我难以自制地咽着口水。
我才艰难的爬起身子。
透过破窗棂照射进来的光线,我知道,新的一天来了。
昨天窝心的折腾,让我整个人都有些蔫。
想想不久前还能无忧无虑躺在草垛上吹口哨、撒着欢儿平水河边奔跑、胖墩和麻吊无时无刻都在带给我惊喜和恐惧的路上...
想想在余先生府里,那从容,安逸,余妈妈善意的目光,殷殷的话语...
可自入了沂王府,再也没有这种感觉。
如今身在沂王府,多少还是一位堂堂小王爷(还待册封),虽然没能享受锦衣玉食、水榭楼台,至少,室外的阳光跟秦望山边的那抹阳光该一样的。
享受免费阳光的权力至少有吧?
我错了。
是我想错了。
扑面而来的,没有阳光,而是一片阴影、一团乌云。
那位虎背熊腰的杨嬷嬷,阴魂不散,正堵在我的房门口,像是一垛烂泥墙,遮住了所有的光。
她那双三角眼泛着尖刻又轻蔑的光芒,皮笑肉不笑地施了礼,说道:“哟,小爷,您这是打算出去啊?我前面不是交代了,哪儿也别去的...”
我记起来,余妈妈跟我交代过,沂王府家大业大,规矩也多,每个少爷身边按常例有两个教引嬷嬷,两个贴身丫鬟,四个洒扫丫鬟,两个贴身小厮,四名年长长随。
余妈妈说的是至少...
可是,现在,我身边,不仅一个像样的小厮都没有,却粘着一贴狗皮膏药似的凶神恶煞,甩都不掉。
我真想跟她拼了,可她是福晋指派的心腹,名为教引,实为看管,甚至可能是专门为了让我难堪,为了恶心我而来的,我又奈她何?
府里眼睛所及的丫鬟们,哪一个不是模样周正、楚楚动人?这样的丫鬟,哪怕是凶神恶煞,配个十个八个给我做教引,折磨死我,我也无悔...
可偏偏搞来这么一个巨无霸。
她胆敢扇我巴掌、搜我身子、吞我银票,定是获得福晋或是舅姥爷的默许,没有主子的授意,她充其量就是个恶奴、狗腿子,哪来的狗胆?
我若跟她落个鱼死网破,两败俱伤,福晋、舅姥爷,许是正巴不得。
对,我不能上了他们的套,不能踩到他们的坑。
余妈妈也再三叮嘱,要我忍辱负重。
既然无法正面刚,那只有转变策略。
好在,余妈妈教过我好多必杀之招,我正好借此一一试用。
再次抬眼看她的时候,我内心暗暗骂道,这个势利小人,完完全全是她娘的:丫比发痒。
“丫比发痒”是全家村的方言,村里妇女们在田间地头对骂的时候才用的,估计就是“坏女人”、“恶女人”之意。
肚子里骂归骂,明面上,我是眼帘微垂,面带讨好,这么说的:“杨嬷嬷,我,我肚子饿了。”
杨嬷嬷没料到料到我这么就快服软,语气不再那么凶巴,便左手变戏法似的,掏出一块干馍饼子:“喏,这个先拿回房间垫垫肚子...”
看到这块干饼子,我哪有食欲,摇了摇头道:“嬷嬷,屋里太闷,我想出去走走,透透气。”
杨嬷嬷朝我上下打量一番,冷笑道:“小爷,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,昨天就是因为你不懂规矩,冲撞了舅爷,福晋才让我带你回房间反省的...这几日府里正办大事,你到处乱跑,不是给我作祸吗?福晋既然特意安排我做你的礼仪教引,还是听我的,回去躺着吧,倒还能省点粮食。”
我高高地仰起头,看了她一眼,笑容诚恳道:“既如此,就麻烦...”
没办法,我只能折回阴暗的屋里...
片刻过后,杨嬷嬷又折回来,拿着一碗水和一盏点心,恶声恶气地说道:“饼子不吃,你吃点心吧!”
我赶紧起身,双手接过瓷盏,恭敬地说道:“谢谢,谢谢杨嬷嬷。”
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我再怎么凄惨,也是沂王府候选王爷身份,此刻能毕恭毕敬地执晚辈礼,杨嬷嬷倒也不好继续骂我,只是斥责道:“小爷若是能早些懂礼,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!我也听说过了,往日里你在老家乡下顽劣淘气、不知轻重,也就罢了...现如今,既然到了王府,就要尽快熟悉王府的规矩,夫人的意思,就是让你先在小院里,随我学礼仪、懂礼数,切莫再在紧要时节乱走乱闯冲撞了贵客...”
我虔诚的点着头,依然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模样。
杨嬷嬷见了,语气也缓和了些:“老娘我跟着夫人这些年,看多也学多了,懂的自然要比你多!你再看看大舅爷身边的那些下人,一个一个多风光多体面,让人看着都眼热,老娘我可不希望受你连累,成了沂王府的笑话...”
我虔诚目光扫过这唾沫横飞的老婆子,叹道:“我以前确实不懂事,昨晚躺床上,我想通了,以后,一定要好好改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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