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5 深谋远略(1 / 1)
史弥远一口气说完,再次喝了一口茶:“与莒,你出使蒙古也好,视察楚州也罢,需要独自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等,你一定要记住,合作大于分歧...驻守楚州的淮东置制使贾涉,倒是个能打仗的人,也有主见,他对老夫可不会言听计从,楚州兼京东经略安抚使应纯之更是素来不服老夫,你到那边,要小心应对。”
我闻言讪讪不语,史弥远见状叹了口气:“与莒,你有城府有手段,比那赵竑不知强了多少,所以别担心,楚州那边定能处理妥当,也定能将这二人拉入自己的阵营...一如你那日在朝会上评价金、蒙、宋的那句话,没有永远的朋友、只有永远的利益,朝野上下,你别看现在真德秀他们和老夫作对,当初大家也都关系亲密,只是嘉定七年他们看金国的中都(现北京)被蒙古攻下,被逼迁都汴梁,便力主断了对金的岁贡...”
史弥远此时站起身来,双手环绕背后,走到窗户边背对着我:“老夫不同意,便被他们说事金谄媚,官家当时被他们说动,老夫也无可奈何,便断了岁贡,到了嘉定十年金国便以此事为由侵我大宋,还是他们理学派力主抗击,老夫也鼎立支持,可你看看他们派的都是什么人!打的是个什么仗!”
说到这里,史弥远怒发冲冠,胡须皆张:“理学理学,大部分人只尚清谈,轮到实务便一窍不通,所以老夫开始排挤他们、针对他们,他们既然不行,那就只有老夫自己来,你说我做错了吗?”
我闻言欲言又止,却又不知该说什么,所幸史弥远也没想真的要让我回答,继续自顾自地说道:“老夫是揽权,也爱权力,但最关键的是没权便做不成事!老夫为相十几年了,这大宋朝是什么样子,我再清楚不过,谁不想北伐收复中原立不世之功?但时机对吗?实力够吗?嘴上说说自然容易,万物万事都是知易行难!”
我能感觉到丞相随着话题的深入,此时的情绪变得低沉了起来,随即他收敛情绪,扭身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道:“老夫也是宋人,世受赵家皇恩,老夫今年已经五十有七,还能当几年权?赵竑厌恶老夫是一方面,但是,如果赵竑这孩子‘叔夜之为人也,遥遥若高山之独立;其醉也,巍峨若玉山之将崩’;或是他能‘留得五湖明月在,不愁无处下金钩’;亦或是他‘胸脯横阔,有万夫难敌之威风;语话轩昂,吐千丈凌云之志气;心雄胆大,似撼天狮子下云端’,那么即便是取了老夫的项上人头去祭奠他的基业,老夫也就认了...但他确非明君之相,亦无明君之志,更无明君之势...”
丞相既说到此,我内心已然明了,但还是要作出疑惑神色:“丞相,您不余遗力来提携我,是要做一件更大的事?”
史丞相缄默许久,抬头仰望窗外,悠悠道:“老夫是真心想为大宋觅得明主、扶持良君。与莒,任何时候,你都不必怀疑老夫会对你不利。”
我听到丞相远的一番自白,心中颇受震动,脸上流露出一抹惭愧之色,这次真心恭敬地弯腰行礼道:“丞相心怀天下,是小侄眼界低了,之前确实有顾虑,是我看轻了史相,内心羞愧。”
史弥远闻言脸色不变,轻叹口气:“这世上误会我的又岂只你一人...”
史弥远明白我心中所想,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与莒,不妨事的...蒙古人正与金人胶着中,现下对大宋并无大碍,所以此行危险系数不会太大,你能平安回来,就是大功一件...而金人刚劫掠了蕲、黄二州,短期内应不会再有动作,你到任楚州后多看多听少说,能将当地军队、民事情况摸清楚后回报给官家又是大功一件。”
我闻言心下一松,我此行蒙古,是人家提议在先,定是伸手不打笑脸人,而楚州那边,只消做好巡察一事,那倒是简单不少。
这时相府下人将冰镇的茶饮子端了上来,我一边喝着一边又和史丞相叙了会闲话,见着天色已晚,我便起身告辞,丞相也不挽留,起身将我送至书房门口时,他象是刚刚想起来一般,“哦”了一声道:“嗣子,你在山庄定会觉得烦闷,老夫备有薄礼一份,已经送至秉义山庄,嗣子若是无聊,倒可以细细把玩。”
听得这话,我心中一动,也不知丞相给自己送的会是什么礼物。
出了书房,仍是余先生将我送出府。
余先生定是知道官家同意我出使蒙古,又有意派遣宗室巡察一事的,临别之际,他压低声音道:“回去速速准备,不日诏令便发,立功一事虽难以预料,但你多立一分功劳,史相这边封皇子之事便多一分把握,遇到机会一定要抓住。”
我郑重地点了点头,登上马车驶离了相府。
回到山庄之后,早有人来报,说是史相送了礼物来。
等我回到自己院子去看,丞相送来的竟然是大活人。
而且还不是一个,而是四个大活人,尽数是美女,一个个娇艳俏丽,此刻都屏息凝神,显然是在等待我这个沂王嗣子验看。
小雅正撇着嘴,虽不曾说话,可面上的神情,无论如何谈不上高兴。
“这是……”我皱起眉来。
“说是丞相送的好礼物,送来时说了,此四位各个身怀绝技,或善琴,或能棋,或会画,或长舞。”小雅见我似乎并不是很高兴,便回话道。
“既是丞相送来的,那便留下吧。”我神色平淡说到,脸色既不欢喜,也不惊讶。
丞相前不久,还不是分批给那位赵竑也送过类似地礼物吗,弄得济国公府鸡飞狗跳的。
小雅听得要收下这些“礼物”,心中多少有些芥蒂,忽然又听得我道:“小雅,这些人便由你照看着,平日衣食莫要怠慢,寻个院子将她们安置于一处,也免得寂寞。”
小雅咬了咬唇,却不是难过,而是偷笑。我这话说得虽说慎重,看起来也是要善待这些“礼物”,但她跟我这么久,自是知道我言下之意,所谓的“照看”,便是管束起来。
小雅虽出生寒微,但还算是心思缜密的女孩,定是猜出,我信不大过这些人,故此才要与她们保持距离。
此事由小雅出头是最好不过的,若是我直接将这些“礼物”冷落,那必定会令送礼之人起疑,可若是我的填房丫头做的,送礼之人只会以为此乃闺闱内哄,一笑置之吧。
故此,小雅板起了脸,哼了一声,又白了我一眼。
我心中微微一笑,小雅平日里对我百依百顺,如今扮起醋娘子来,倒也有三分神似。
“你们随我来!”小雅让自家的声音显得更尖锐些,果然,那四位美女之中,倒有两位悄悄抬头望了她一眼。
将这四份“礼物”交与小雅打发之后,我回到书房,赵云鹏紧跟着进来,等候我地吩咐。
我望着云鹏,摇了摇头,是想做个无事的手势。云鹏微笑道:“王爷,您不会忘了吧?您约好今天去接罗安生的...”
我一拍大腿:“哎呀。我差点耽搁,你看看,要不要我亲自去接?”
云鹏道:“那倒不用,等接到山庄时,您只消到门口去见见就好。”
“这个自然...对了,我听余先生说,赵竑那边还有一位叫安生的谋士?”
云鹏故作神秘状:“是的,赵竑的首席幕僚,叫陈安生的,也只有他自始至终还追随赵竑那个疯子...其实,陈先生是丞相的眼线...”
一提起眼线,我瞬间就又想起那四位刚遣走的礼物,白养着也不是事儿,不如做个顺水人情,给找几个合适的分配下去。
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人,是王奎,想他孑然一身,又满脑子歪歪主意,也该让他享享艳福了,当初曹丞相正是连送两位美女给司马懿,才让他思维跳跃、金句频出...正好,我也还要向王奎讨教出使蒙古和巡察楚州时需要用到的歪点子。
我当即交代道:“云鹏,你顺道去把王奎先生接过来,丞相送的四个美女,我准备赏他一个...他老人家形影相吊、根孤伎薄、孤掌难鸣、踽踽独行的,也该有促动他出谋划策的力量。”
赵云鹏听罢,哈哈大笑起来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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