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人的意思，鬼的意思（1 / 1）

酒店套房。

李牛举着手机，对着熟睡的南君，就这么一直让老道士看着。

一个不觉得手酸，一个不觉得眼乏。

李牛越看越觉得这是一个老父亲的最后一眼，想了想，说：“要不我把她叫醒，你们聊两句？”

听到李牛这个提议，老道士心里一暖。

对方什么想法，老道士心知肚明，他张了几次口，几乎就要答应下来。

但看到南君熟睡的模样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。

老道士摇头婉拒了李牛的好意：“不了，该说的，也说过了。”

“十六年了，她也听够了。”

“让她多睡一会儿吧。”

十六年？

李牛开始考虑南君和老道的关系，老道活了五百年，要结婚生子的话，都生了七八代了。

但是看他对南君的感情，显然是徒弟加女儿的深情。

不是老道生育的，但养了十六年，也就是说，南君是他抱养的孤儿？

也不知这老道从哪儿找到她的。

“她父母在哪儿？”

老道士摇头，缓缓说起南君的来历。

“十六年前，贫道早起做功课，打开道观的门，看见一个襁褓。”

“没有纸条、没有证明、没有名字，也没有钱，只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。”

“把她抚育长大，也算贫道一件小小的功德吧。”

“十六年来，贫道也没查清她的身世，就当她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吧。”

李牛点头，老道士的心态还真不错，把女徒弟看成是上天赐予……

“我的礼物？？？”

李牛怀疑自己听错了，老道士的话里有话啊。

“赐予我的礼物？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
听到李牛有不愿接手的意思，老道有些心慌。

如果老道士再年轻一百年，或者大限未到，他也许还有心情，能轻易推断出李牛是故意说反话。

但他现在，已经时日无多了。

安排南君的未来，是老道唯一的心愿。

就算明知道李牛是在开玩笑，他也只能先低头，把话挑明了说。

“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？”

“兄弟，刚才我看她的时候，也在看你。”

“你看她的眼神，让贫道想起了一句话。”

“那是贫道十多年前听过的一首歌词，叫什么来着……”

“年纪大了，记性有点差。”

“容贫道想想，那句歌词是什么来着……”

“对了，你这该死的温柔。”

李牛坐在床前，一阵无语。

好家伙，你看着徒弟；

我看着你看着徒弟；

你又看着我看着你看着徒弟。

咱俩搁这无限套娃呢？

李牛也想起来十多年前看过的一句鸡汤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。

老道既然看到了自己的心意，那就不用再掩饰了。

李牛点头：“我是有这个意思不假，但也是要看你的意思。”

老道笑了：“你有意思就行，我没别的意思。”

一人一鬼，都觉得汉语的意思博大精深，明明是一个最简单的意思，却又可以包含无限的意思。

真正的意思，又只有对话的当事人才能领悟。

这东方古国，也太有意思了。

双方把话挑明了，那很多事情也可以敞开说了。

李牛询问：“你是刚才临时起意呢，还是早有打算？”

老道说：“贫道为她起过一卦，她下山后，会遇到一个男人，让她吃，让她喝，让她睡，会照顾她一辈子。”

“以她的姿色，每个男人都会请她吃饭，所以贫道给了她一支阴阳法簪，掩饰了她的性别。”

“果然筛选掉了无数的好色之徒。”

“直到她说遇见了你。”

“一开始贫道认为，你是她的劫数……”

听到前面的话，都是老丈人对女婿的缅怀往事，但提到自己是南君的劫数，李牛心里咯噔一下。

还真让他说中了！

“这老道的术法功力，不下当年！”

这温馨的谈话，几乎让李牛忘却，跟自己缅怀往事的，是当年几乎杀死自己的少年英雄！

“五百年前你我一战后，贫道一直在寻找克制你的法门。”

“所以昨夜贫道就教了她一些最克制你的杀阵。”

李牛点头：“我就说嘛，这些阵法，肯定是有人教她的。”

看到多年的竞争对手有吃瘪的意思，老道很得意：“怎么样，兄弟，贫道的阵法还可以吧？”

李牛歪着脑袋，回想起刚进门的那几个阵法。

阵法是很精妙强大，对付五百年前的自己，或者现在的马面，都是杀伤力巨大。

但自己穿过了那道门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，自身实力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那几个阵法，只能说勉勉强强。

“还可以吧。”

听到李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强大，老道认为他是打肿脸充胖子，明明在阵法中吃了很大的亏，却不愿意承认败给了自己。

男人都是死要面子。

鬼也一样。

李牛不承认自身的强大，老道满腹的得意无处派遣，顿时不高兴了。

“你变了。”

“我哪儿变了？”

“嘴硬了。”

李牛心想，自己硬的可不仅仅是嘴，不过其他地方就跟老道没关系了。

看在南君的面子上，让老道得意一下吧。

李牛平静地说：“她改了你的阵法，削弱了杀伤力，所以伤不到我。”

听到此话，老道身躯一震，不由得喃喃自语：“天意啊！天意如此，天意如此！”

老道看着镜头中李牛的脸庞，激动又郑重地说：“兄弟，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！”

李牛摇头：“这件事……不好办呐。”

老道心中一黯：“你不愿意？”

“是我徒儿长得不够美？”

“还是你不喜欢？”

“贫道又不找你要彩礼，也不要房子。”

“所求不过照顾她一日三餐，片瓦遮身。”

“贫道数百年下来，也积攒了几件还算过得去的法器，都在她身上。”

“以后，也都是你的了。”

“你还有什么顾虑？”

李牛听完老道的话，连连点头。老丈人几乎是连求带哄地把媳妇塞给自己，分文不要，还把家底都送给自己了。

如果是人间的年轻小伙子，只怕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
但李牛不是凡人，老道也不是普通人。

李牛继续摇头：“我考虑的倒不是这些啊。”

老道好奇：“那你在犹豫什么？”

“我在想，你喊我兄弟，我叫你丈人，咱们这辈分，到底该怎么算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