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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三章 嵩山往事(2)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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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见陈青桐与丁晴肩头相并,一副亲密之状,淡淡一笑道:“你们也是一对恩爱缠绵的情侣吧?这番恩爱情状,便与我二人在十五六年前,那是一模一样。”神情若有惦念,双目蓦然亮堂,更显精神。陈青桐闻言,惊觉自己失态,慌忙收手笼袖,颇为尴尬。丁晴也是粉面绯红,一双小手不停摆弄衣襟。

那妇人道:“二十年前,我年方双十,正是大好年华。我家就住在嵩山脚下每隔几日,便上山来看望哥哥,那时他尚未成为这嵩山派的掌门,但刻苦勤奋,每日思想,都是要出人头地。”陈青桐暗暗点头,心道:“这饶鹰邛或是心思不轨,但这份孜孜不倦、勃然奋发之情,那也是极让人佩服的。”妇人接着说道:“我见他除了揣摩苦练本派武功,更是熟读《太公阴谋》,暗道‘阴谋’二字,绝非善属,他苦读此书,便是好人也要变坏了,心中因此焦虑苦楚。我苦口婆心劝他,他也不听,劝得多了,他反倒生气烦恼。唉!我们兄妹相依为命,兄长平日最疼我,见他愤然变色,心中害怕,从此一个字也不敢说了。”

丁晴咦道:“啊?他看阴谋之书?”忖道:“难怪师父与顾师伯都说嵩山剑派掌门人饶鹰邛心机叵测,非常人可度,想必与此也有干系。”

陈青桐忙道:“也许你们误会饶掌门了。那《太公阴谋》乃是当初太公望与周武王论治国之道的篇章,武王问之,太公答之,皆是明明白白、光明磊落的服人治国之理、济世利物之道,并非穷谋算计、害人陷赖之法。”

丁晴与妇人恍然大悟,都道:“太公望是谁?”

陈青桐笑道:“太公望就是周朝的开国丞相,后得封齐国的姜尚姜子牙了。”丁晴一笑,道:“原来是他,哎呀,你只说是‘直钩钓鱼,愿者上钩’的姜子牙不就是了,何必太公太公的?”陈青桐一笑道:“晴儿所言极是。”

妇人道:“小姑娘,你年纪轻轻如何就会掉发?想必是气血衰虚、肾气不足的缘故。我这里有一道方子,最是灵验无比,待你出去之后,好好依方抓药服用便可,不过数日就能见效。”从腰间布带抽出几张纸,选了一张,笑道:“就是它了。”递给丁晴。

丁晴连忙谢道:“谢谢前辈垂爱。”接过方子观看,见上面写道:“抿头方:乃用将菊花、牙皂、薄荷、荆芥穗、香白芷、白僵蚕、藿香叶、零陵香八味中药,加水煮沸,晾凉之后,加入冰片,可制成抿头水。于梳头时,可用梳子沾上抿头水梳理,发质柔软,必有光泽。”心中既是欢喜,又是尴尬,狠狠瞪了陈青桐一眼,佯嗔道:“我与你开玩笑,你却当真了。”顺手将纸收了起来。

只听妇人接着又道:“我上得山后,百无聊赖,于是便经常在山野散步闲行。虽然有些闷,也有年轻的嵩山弟子搭讪说话,可是我偏偏他们年幼稚嫩,不通世事人情,十个来,倒有九个半我是不愿搭理的。他们受了冷落,心中固然难堪,但我美色在前,他们自然不舍,每每尾随,见我脸色好时,哪怕能和我说上几句笑话,也是欢喜莫名。唉,现在想来,那时自己实在是太过自负了。”

丁晴点头道:“前辈美貌依旧,若是当年,必定是羞花闭月,石榴裙下,也不知几人艳羡追求。”妇人淡淡一笑道:“当日人人都说我好看,偏偏有一人对我不假颜色,我是柔弱,闻他所言,却几乎没将心肺气炸。”

陈青桐与丁晴不觉面面相觑,道:“想必此人若非疯傻,便是什么世外高人么?”

妇人道:“不错,他眼光的确非常挑剔。”接着道:“一日春光明媚,我因哥哥自顾习武,无瑕陪我游玩,心情颇为郁闷,于是悄悄逾墙而出,到山后白木崖来闲逛。那里有历代祖师苦悟极思的剑招,但凡嵩山弟子,皆可上崖观看。只是这些剑法,多半已被纳入嵩山剑法之中,刻于崖壁,不过是徒然重复而已,因此也没谁去观赏练习。我虽少习武功,但见得哥哥修习,不时也会教习我几招,也学得十招八式。见壁上剑招或也有趣,于是拾起一根树枝,便在空地之上舞起来,自娱自乐。正舞得高兴,忽听得有人道:‘剑法虽妙,可惜未逢其主,被白白地糟蹋了,实在可惜。’

“我听了这话,大为气恼,心道这人必是说嵩山派剑法十分高明,可惜被我使来,全无半分的名家气势伟魄。我也不与之争吵,先前还当是玩耍,听了那人的话后,便凝神静息,将自己学会的招式一一使来,偏要争上一口气,令那人心服。孰料几招过去,却全没有了动静。我正在诧异,又听有人叹道:‘好剑法如此作贱,嵩山派果真是没有什么能人了,从此一蹶不振,那也是意料中事。’那时我人在少年,脾性急躁,怒道:‘胡说什么?有种出来试试?’便在此时,他又道:‘这些痴妄之人只知整日闭门造车,还自鸣得意,以为老子天下第一。可笑,可笑,这样的糟糕剑法若在识货的人跟前使了出来,还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么?’原来那声音是从崖侧拐角山洞中传来。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,看见一人背外而坐,不得见面目,长袖飘拂过去,露出一截琴角,心中暗暗诧异,不想这偏僻崖洞之中,竟有携琴之人,风雅若此,倒也少见。只是他先前讥讽我舞剑如戏,我心中暗恨,不与他见个高低,胸中这口气总是没法出。又暗道他不过附庸风雅而已,世上许多负琴之人,未必都能弹琴,或能弹上一手好琴。正思忖间,耳边叮当作响,那人双臂轻展,手指缓缓按在琴上,唱道:‘陇头秋月明,陇水带关城。笳添离别曲,风送断肠声。映雪峰犹暗,乘冰马屡惊。雾中寒雁至,沙上转蓬轻。天山传羽檄,汉地急征兵。阵开都护道,剑聚伏波营。于兹觉无度,方共濯胡缨。’唱声清凉,琴声悠扬。我识得这是杨师道之《横吹曲辞之陇头水》,暗暗惊讶,好胜心起,便清声唱道:‘陇头已断人不行,胡骑夜入凉州城。汉家处处格斗死,一朝尽没陇西地。驱我边人胡中去,散放牛羊食禾黍。去年中国养子孙,今著毡裘学胡语。谁能更使李轻车,收取凉州属汉家。’这《陇头水》却是张籍所著。”

丁晴笑道:“青桐哥哥,你可读得这两首诗?”

陈青桐道:“见识有限,见识有限。”

妇人叹道:“我对这诗歌其实也不甚熟悉,只是上崖前几日,正好翻阅文章,不想却派上了用场。那人听我在后面清唱,竟没半分惊愕,待全部唱完,叹息一声,道:‘可惜,可惜,你语气之中都是一派挑衅好胜之意,倒将作者原本苍凉之态悉数湮没。便似一壶上好美酒,不知怎地倒入了醋缸,那缸子偏偏没有洗净,醋味十足,结果将好酒也染成了陈年老醋。’”她说到此,自己也不觉一笑,道:“你们听听,我这大好的女儿,在他口中,却变成了一个酸不溜丢的醋坛子。”

陈青桐与丁晴相顾而笑。妇人道:“我当时听闻,几乎没有气昏了过去,再也按捺不得,便大步入洞,站在他的背后,喝道:‘你那琴声颇多狂悖之音,不也损没原汁风味么?说别人说得开心,奈何自己也不过半斤八两而已!’他哈哈大笑,道:‘你是谁?是嵩山门下的女弟子吗?’我哼道:‘是又怎样,不是又怎样?’

“他道:‘若非嵩山门人,方才与我应和唱诗,虽不能尽得其妙,想必也算一介好女子,或能与我配作上龙下凤;若是嵩山之徒,那可是糟糕之极,便是唱诗,也是东施效颦,装模作样,其实正是姿色平庸、半才缺学的黄毛丫头而已。’我听罢更怒,他这一句之中,竟然没有半分好话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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